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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 狐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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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件事後來的發展,大大出乎了清昭的意料。

當夜,白苓就被軟禁在了自己房中,伺候她的下人全數被拘來問話,而都堅稱毫不知情,白苓更是在屋內大呼冤枉。

如此一夜,是鬧得雞飛狗跳,東宮人人元氣大傷,次日一早,太子就下令將那些宮人押去慎刑司審問,著意對許氏安撫了一番,便回了自己殿中休息,連帶還把辭雨叫了進去。

這樣一來,清昭連同辭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,一上午做事都心不在焉。幸而,其他人也並沒有幹活的心思,全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。

直到快吃午飯的時候,終於有確切的消息傳來,說是白苓的貼身侍女香櫞受不住刑,總算招了,聲稱白苓對許氏早已嫉妒多時,從而心生歹意,命她查來了雷公藤這個法子,也是她派人從花房領來,又熬煮成汁伺機塗抹在碗壁上,與旁人一概無關。

這番說詞稍一細想,便能發現漏洞頗多,然而內監來報,香櫞說完這些,就畏罪咬舌了,竟是死無對證。

清昭不知道,太子是當真信了這個邪,抑或只是想對許氏有個交代,當即下令將白苓關押起來,聽候處置。

這可不同於先前的軟禁,與她同住一院的姬妾都被遷往了別處安置,不知從哪裏調來了一群精壯的內監,將小院守了個裏三層外三層,令人望之生畏,一些膽小的宮人都要繞路走。

說實話,清昭對白苓一事,雖覺得蹊蹺,卻並不想多管閑事,無奈她生來嘴閑,午飯時見到兩個小宮女湊在一起,苦著臉竊竊私語,便忍不住上前聽了一耳。

“怎麽辦呀,我不敢去。”其中一人癟著嘴道。

“我也不敢。”另一人也怯怯的,“那些內監好嚇人呀。”

清昭就多嘴道:“你們在怕什麽?”

那兩人初時嚇了一跳,待看清是她,才松了一口氣,將來龍去脈與她細講。

原來,白苓雖是戴罪之身,往日的錦衣玉食是享用不上了,但在定罪處置前,一日三餐卻仍是不能少了她的,只不過是與下人們一樣的粗茶淡飯罷了。這兩名宮女誰也不敢走進那個院子,是以在這裏推諉。

既是清昭主動問了,便只好做這個人情:“沒事,我去吧。”

於是,她便在小宮女的千恩萬謝中,提著食盒往白苓的院子去了。

其實那些負責看守的內監,只是長得五大三粗了些,倒也沒有為難她,只客客氣氣地請她將食盒打開讓他們查看一下。

“應該的,應該的。”清昭一邊揭蓋子一邊客套,“這是公公的職責所在嘛。”

那內監年紀也不大,聽她這樣一說,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,忙道:“哎呀,姑娘可真是個通情理的人,早上來送湯的那位可沒有您這樣和氣。”

清昭一楞,奇道:“送湯?”

立刻就有另一名內監走過來,賠笑道:“你聽他胡說。”隨即瞪了一眼先前那個,“整天嘴上沒個把門的,什麽事都愛議論,平時怎麽教你的?”

先前那人縮了縮脖子,不敢講話了。

清昭雖心裏覺得有些古怪,也不便再問,就謝過他們進了屋。

合上房門,將眼前的屋子打量一眼,她便不得不感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了。不過是短短的一夜,白苓這裏除了下人們被盡數帶走,其餘物件陳設一樣未動,卻無端地現出一種蕭索蒼涼,與往日的繁花似錦大不相同。

她環視四周,沒有見到白苓,只能向後面寢殿尋去。

她對白苓處並不熟悉,往日裏宮人眾多倒無妨,此刻空空蕩蕩的,卻讓她心裏發毛,一路走來不見人影,她不由心下打鼓,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——白苓不會想不開吧?

這使她心裏一個咯噔,忍不住揚聲問:“白娘娘,您在裏面嗎?我是來送飯的。”

令她稍感安心的,是裏間立刻傳來應答聲,不過在聽清對方說的話後,清昭卻是狠狠地楞了一楞。

因為對方說的是:“小仙長,救救我。”

仙長?難道自己修仙之人的身份已經暴露了?她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,停在原地左思右想。不可能啊,她和辭雨已經如此謹慎了,應當沒有被撞破的道理,何況假如真的露了餡,她們如何能平安活到今天?

她還沒想出個頭緒來,裏面白苓的聲音再度響起:“小仙長不要怕,我不會害你的,求你救救我。”

清昭整個人懵懵然,但此刻即便要她退出去,也是做不到的了,她必然要弄明白究竟。

於是她繞過一個轉角,掀開一面帷幔,便見到了白苓,只是她那副模樣,讓清昭大吃了一驚。

依照清昭的猜想,白苓眼下的精神氣定然不會很好,但怎麽也沒想到,會是眼前這般奄奄一息的情狀,活像下一刻就要斷氣一樣。這不由嚇得她三魂飛了兩魂,要是她剛送完飯白苓就死了,這事哪能說得清?

她將食盒一丟,就要往外跑:“我去喊太醫來!”

“不用。”身後白苓氣若游絲,“你回來,太醫救不了我。”

清昭雖急,也少不得腳步頓了頓,回頭:“你切勿自己先丟了心氣,太醫還沒來,怎知救不了呢?”

“因為許氏送來的那一碗,是鴆酒。”

清昭怔了一怔,隨即頭皮就炸了起來,瞪圓了眼睛盯著伏在榻上的白苓。如果真是滿滿一碗鴆酒,她此刻怎麽會還有命在?

看出了她眼中的驚愕,白苓扯了扯唇角,清昭覺得今日的她,倒和往日的神態語氣很有些不同。

“哎,我可不是人啊。”

“什麽?你……”

“我是一只狐妖。”白苓笑得軟綿綿的,“只是我天生體質過陰,族中的長老說,帝王龍氣有助於我修行,我才想方設法進宮碰碰運氣。你也知道的,老皇帝早就不行了,所以我才癡纏在太子身邊。之前擔心被分了寵愛,對你和遲雨不大客氣,真是失禮了。”

看著清昭楞楞的回不過神來,她撲哧一笑:“不過你們倆也是挺笨的,怎麽說也是修仙的人,竟然沒看出我是個妖怪。”

清昭的嘴角就抽了一抽。辭雨如何,她不得而知,不過她從小長大的玉闌峰上可太平了,從沒鬧過這個妖那個精的,恕她孤陋,真沒見過。

但是既然白苓都這樣坦誠了,清昭也不欲與她計較,認真道:“那你一個妖,為什麽會怕鴆酒呢?”

白苓翻翻眼睛,又露出一副你沒見識的表情,但還是解釋道:“如果是別的毒藥,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,可是相傳吧,狐族和鴆族在數千年前結下了世仇,從那以後,狐族怕鴆毒,鴆族怕狐媚,那許氏不送鶴頂紅不送斷腸草,偏偏送一碗鴆酒,也是該我倒黴。”

聽到這裏,清昭心裏也明白了八九分。以白苓的性子,原本也不像懂得下毒的,既然是只狐妖,不圖後位不貪榮華,自然更不可能了,恐怕是許氏素日忌諱她,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,本來嘛,碗壁上的那點雷公藤汁怎麽也不能致死。然後再送一碗鴆酒,設法安一個畏罪自裁的名頭,果然好算盤。

清昭看看面前的白苓,雖然她是妖,但中了鴆毒走路都難,恐怕有一番苦頭吃,一時善心大發,便問:“我能幫你點什麽?”

白苓面露感激:“如果仙長方便,能帶我出宮是最好。如果不方便,我想懇請仙長渡我一些法力,夠我逃出宮就好。”

清昭站定在原地,實打實地掙紮了一會兒。

要說方便,倒還真不怎麽方便,她出宮是不難,要回來可就辦不到了,畢竟她雖然能往來於皇宮和京郊小院之間,卻並不能保證能恰好回到白苓的屋子裏,把這場戲給接上。可是不提則已,白苓一提到出宮,她的心裏卻忽然像有只貓在撓,她好想回去看一眼雲涯,好想。

“罷了,你這副樣子,即便我渡了你法力,要避開人逃出宮也不容易。”清昭嘆了一聲,“走吧,我帶你出宮。”

白苓似是不敢置信,眼睛放亮,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清昭點頭,心事重重。

說實話,這樣一聲不吭地跑掉,對辭雨並不厚道,不過她心裏也有另一番打算。也許她這一離奇失蹤,能逼得辭雨離開太子,回去與眾人重聚,這樣總好過她將事情向大家托出,鬧得辭雨臉面全無。

於是事不宜遲,清昭攙起白苓,讓她倚在自己身上,念動星移術的口訣。

這一次應當是多了一個人的緣故,較以往要吃力一些,轉眼之後,她們雙雙摔在小院門外,幸而周遭偏僻,並沒有被人瞧見。

“你還好吧?”清昭扶起氣喘籲籲的白苓,皺了皺眉,“你這樣恐怕連回家也難,算了,當我好人做到底吧。”

說著,她手一揚,一道法力便註入白苓後心,這才點點頭:“這樣應該好些了。”

白苓美麗的臉龐不由動容:“秦昭仙長,承蒙你不計前嫌,肯這樣幫我,如果來日有需要我的地方,我當竭力相報。”頓了頓,她再度開口,“話說回來,你和遲雨混進宮裏,是要做什麽?”

清昭低了低眉:“這個……不大方便講。”

白苓略一沈吟:“我明白了。不過,看在你救我的份上,我得提醒你一句,既然連我都能看出你們是修仙的人,國師未必沒看出來,你們可要小心。”

清昭心底一沈,鄭重謝了她,白苓便退開幾步,忽地身子一矮,竟現出了原身,原來是一只雪白優美的狐貍。

狐貍擡起蓬蓬的大尾巴,向清昭搖了一搖,便轉過身去一路小跑著離開了。

清昭望著它的背影,回想起當初白苓向太子討一鍋雞湯,被她撞見吃雞吃得渾無形象的情景,陡然失笑,哎呀,那時就該想到這是只狐貍嘛。

她唇邊的笑意還沒有淡去,就聽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思念了許久的聲音:“小昭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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